拆遷市長 拆遷有理？ 規(guī)劃城市 規(guī)劃政績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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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06月18日11:51南方周末孟登科我要評論(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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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市長耿彥波在大同的所作所為被視為一場賭博，“不干也是死，下點猛藥吃不好也是死，但吃好了就可能起死回生?！?/strong>
　　這服猛藥，除了浩瀚的拆遷，還有強力的規(guī)劃，無不寫滿爭議，又不乏爛尾隱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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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鋪開如此大的城建攤子，大同人擔心，市長調任，工程爛尾，耿彥波在擔心什么？ （資料圖片/圖）
3 s( p& p1 E6 j# b: c3 Y) X7 n: H; _5 }　　仰視侵略者遺產
& w- K( v2 t2 h- u1 a　　“一個侵略國，居然能站在這么一個高度對大同的長遠未來進行規(guī)劃”
　　誰會冒天下之大不韙，珍視一份侵略者留下來的遺產，并且不遠千里，,遠赴東瀛？2009年底，正在給大同設計大劇院的日本專家告訴市長耿彥波，日本侵華期間曾為大同做過系統的城市規(guī)劃，耿彥波很感興趣，借著去日本大牟田市訪問的機會，在日本國立圖書館找到了這份泛黃的圖紙，“專業(yè)性、超前性令人驚嘆，惟一的缺陷是對人口沒有現在的遠見?！?font class="jammer">, W  d9 j+ f- v" a: ^
　　日本設計者當年寫道：“對如此貴重的文化遺產進行適當的保護是我們的文化使命……避開古城，在城外建設新城。”耿彥波忍不住感慨：“一個侵略國，居然能站在這么一個高度對大同的長遠未來進行規(guī)劃，我不得不仰視這個民族在城市規(guī)劃上的專業(yè)精神。”
0 d5 A( X1 p6 C" v　　現在，這份沾滿歷史血淚的舊規(guī)劃被視為大同歷史上的“大事件”，放在了城市規(guī)劃展覽館里大同規(guī)劃史的最前面，“它的層次比我們過去的規(guī)劃要高得多”。
　　這個細節(jié)波瀾不興，亦幾乎無人問津，而惟獨市長引為久違的共鳴。
　　城市規(guī)劃首要在于科學性。當年的日本規(guī)劃中，大同工業(yè)都市的布局在十里河以南，距離古城至少十公里以上，一個頗有預見的距離，而如今，正因為前些年電廠被建在了城市周邊，大同發(fā)展空間極大受阻。
　　類似不尊重規(guī)劃的教訓還有，一條高速公路選線恰好壓過文贏湖邊，而文贏湖周邊是御東新區(qū)的黃金地段，最后的代價是政府再花5億元來實施改線，最終釋放出了近7000畝的黃金土地。
　　保護古城的口號，大同亦喊了多年，但越保護，越衰破，新開工的房地產項目甚至就建在了古城墻上。而規(guī)劃中的新區(qū)，仍未能有效地控制，反而把新農村建設的試點放在了那里。
9 V; r! {# Y: f2 k; Z0 h# E　　這些教訓現在成為耿彥波強調“拆遷有理”的論據，“拆遷就是糾正過去錯誤的規(guī)劃”，“耿拆拆”、“耿指倒”（一指就倒）由此得名。城區(qū)區(qū)長祁雪峰說，光城區(qū)（大同的一個區(qū)）在兩年多時間內，就共計拆遷超過一萬五千戶。
& K( t& @: e/ |: u* p0 K/ T; W　　官場最忌朝令夕改，但又總是，十個縣官，十個現管。大同在2006年編修的城市規(guī)劃獲批還不到兩年時間，耿彥波就決意大動干戈，另起新規(guī)劃。他為此背負了一意孤行的指責，但卻堅持“一定要改過來”。
8 t& ^, I, D# D+ c  x8 c" j2 M: Z4 M　　新規(guī)劃和70年前日本人的意圖幾乎不謀而合，耿彥波解釋說，“在一個城市的大容器里，古今分開，新舊兩立，鮮明對比自然會產生一種張力。過去總有矛盾，是因為發(fā)展跟保護總被放在一起。”
　　反思北京，不屑平遙
　　“規(guī)劃是建設的龍頭，是一個城市不敗的基礎。”“這不是我的發(fā)明，是梁思成先生提出來的?！?/strong>

　　為了復原古城風貌，大同東城墻和角樓被花費巨資翻修一新 （杜光利/圖）
　　在耿的眼里，不遵循梁老先生的意見、執(zhí)意在古城內原地發(fā)展的北京是一個鮮明的反例——古城破壞越來越嚴重，而古城內的發(fā)展空間卻越來越小。他治下的大同，不能重蹈覆轍。
　　2008年2月4日下午，耿上任大同市長的第二天，當晚八點，將視察的第一站選在了規(guī)劃局。規(guī)劃局總工程師劉明君還沾沾自喜，山西省內只有大同和太原兩家規(guī)劃獲得了國務院批準。
　　誰也沒想到，新市長當頭潑了一盆冷水，“第一，城市布局比較散、沒有特色；第二，城市路網設計得不夠合理；第三，產業(yè)布局不夠集聚。”這三點直中軟肋，劉明君心知肚明，2001年開始編制，歷經5年才獲批后，2006版規(guī)劃早已過時。
# `! V+ d- G- v3 G　　十天后的首次市委常委會上，新市長第一次完整提出了“一軸雙城”的思路：“古城實行整體保護，在東邊建立御東新區(qū)，中間以御河為軸，西邊傳統，東邊現代，兩相呼應?！贝饲耙恢苓€是大年初一，新市長翻城墻，被狗攆著一路跑，在殘缺的黃土城墻上，才發(fā)現數百年來大同古城的里坊結構竟從未遭到破壞，還有包括華嚴寺、九龍壁、善化寺在內的一批“國?！边z存，“腳下的古城才是城市的核心價值”。
2 N8 d' q) V1 y3 B5 d　　在他看來，除了平遙，文化名城保護在中國沒有成功的案例，但平遙并不能與大同相提并論：“無論是年代久遠、文化高度，還是城市規(guī)模、歷史遺存，平遙都不及大同?！?br /> ) }2 ?2 D: \1 a' K* P9 I　　拆遷爭議如影隨形，耿彥波在古城保護上的文章也是由來已久。1995年任靈石縣長時，他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修復了“王家大院”，隨后被評為“國?！?；主政榆次期間，他又修復了“常家莊園”，與前者并稱“晉中雙寶”；履歷太原，耿提出“建設一個新城 改造一個舊城 挖掘一個古城”的整體思路，但只呆了一年多，未及實施。大同看起來是理想的“折騰”之地。
/ F( ?+ u. _9 b* V3 z. H　　調研僅短短十天，耿彥波就拿出自己的規(guī)劃，“要趕在開春動工前，定下思路?！彼麚P言，五年見分曉。
  l5 S: ~. C9 q; t　　2008年3月，一份《嚴厲查處違法用地違法建設的緊急通知》下發(fā)，他強令叫停了3.28平方公里古城內的在建工程，一些在古城墻原址上修建的房地產項目被拆除、擇地重建，企業(yè)不守規(guī)劃而獲的“利”，耿彥波要他們全吐出來。此時，他上任才剛滿一月。
　　市長理據十足，因為在建的所有五十多個項目，“按規(guī)劃的標準看，無一例外存在或大或小的違規(guī)?！眲⒚骶f，“多蓋了車庫、活動房，還屬于小違規(guī)，而大違規(guī)則是整個樓都變了，報的是一套，建的卻是另外一套。”
　　耿彥波也拿捏分寸，不少違章建筑背后均有官員撐腰，對違規(guī)責任的既往不咎，多少消弭了推行的阻力。
　　劉明君從火藥味中聞到了信號，自己揚眉吐氣的春天來了。2008年的市政府工作報告中，耿彥波強調：“規(guī)劃是建設的龍頭，是一個城市不敗的基礎，規(guī)劃決定城市?！比缃?，這是大同流傳頗廣的“官話”。
　　而他每次現場辦公，都會有兩個規(guī)劃部門的年輕人跟著，提著兩個裝滿大同市各區(qū)域和項目工程的規(guī)劃圖紙的袋子。
　　拒平庸，迎大師
0 x4 ]9 B4 S/ X" m0 c: `8 i) `, e$ o　　“今天建了明天就拆了，那不是巨大的浪費嗎？”
　　規(guī)劃一定得落在大地上，耿彥波的理解是，“先修路，把城市的框架拉下來。”
　　不同于以往的小修小補，大同這次是徹底改造路網，單2009年，改造、新建的城市道路就達43條、總長110公里。還不單單只是修路，雨水、污水、弱電、自來水、供熱等所有管網工程均一并入地處理。
　　過去的大同，市政管委會主任楊立新感慨，全市找不出一張完整的管網圖紙，設施基本停留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水平，管線一捅就破，城里經常污水橫流，市民怨聲載道，“我們接訪的一個月中就有高達308條投訴，條條屬實?！?font class="jammer">: v5 E  y: {0 h+ l
　　在新市長的主導下，大同現在儼然是建筑大師們的試驗場，在御東新區(qū)，美術館請的是英國的福斯特，香港機場、首都機場3號航站樓均是其代表作品；大劇院請的是日本的磯崎新；圖書館邀請的是哈佛大學建筑系主任科恩……“每個大師都給大同留下一個作品”是耿的夢想。
9 J  c: V9 Y3 e4 k　　為了杜絕平庸的設計規(guī)劃，花再多的設計費也無妨，耿認為“好”就是“省”，“今天建了明天就拆了，那不是巨大的浪費嗎？”
4 p& f# F+ m* k; b' l- F. f% E　　他時常提到的笑話是：大同某銀行的辦公樓，抄的是一家天津建筑的圖紙，可是把人家圖紙的陰陽面顛倒了。
0 j/ G% A0 [6 w  [8 E4 G3 I! R. j" ]　　耿彥波還不分巨細地參加旨在解決道路裂縫的質量分析會，也會和北京城建的專家們一起交流解決井蓋和道路的合縫問題，他甚至會在工地上直接訓斥施工隊伍偷工減料，沙子和水泥的比例沒有達到規(guī)定的3∶1。“一個市長怎么能管沙子和水泥比例這么細的工作？這是工程監(jiān)理的活?！钡⒂X得這不是什么深奧的專業(yè)，一年不懂可以理解，兩年三年還不懂就是態(tài)度問題。
7 S0 S) N2 X: P* `: Y　　“沒辦法”和“沒時間”
　　被捆綁在耿彥波身上的大同“正經歷著非常之期”
" Q; }2 T% _# f: D; w3 _( b　　距離大同市中心十公里的云岡石窟是世界文化遺產，2001年申遺成功后，當時承諾的整治周邊環(huán)境工作一直未能實現，直到“耿拆拆”來大同；而包括人工湖、仿古商業(yè)街燈項目均在遺產的建設控制地帶，因為未依法履行審批程序，被國家文物局緊急叫停，是為“云岡風波”。
+ Y( F* d6 f; I* w, l  i　　在大同市古城保護研究會會長安大鈞看來，不遵守條文規(guī)定，實是為了規(guī)避低效的政府效率，“沒辦法的”。
0 J/ N$ ]+ d( n8 s6 G　　這場近乎極端的古城保護產業(yè)化方案，不免也陷入極端是非的爭論之中，一部分人認為，整體保護實質是偽古董，是為了博取政績的形象工程；另一部分人則認為“將文化保護放到城市發(fā)展的戰(zhàn)略高度，難能可貴”。
　　然而，耿并不愿意為這些爭議耽擱時間，“我沒時間等了。”
　　因煤而生的大同，在計劃經濟時代輝煌一時，但到了今天，大同市營以下企業(yè)幾乎全軍覆沒，一百多萬的城市人口中竟有16萬戶住在棚戶區(qū)。在高鐵發(fā)達的今天，從北京到大同，350公里的距離火車仍需要6個多小時。當地人形容城市形象時調侃說：污水基本靠蒸發(fā)，垃圾基本靠風刮。
* z, o9 \9 a* ?7 x+ Q! j$ H　　留給耿彥波的余地其實更有限，相較于煤都的經濟轉型之艱、吏治的滌清之難，城市建設也許還算是個見效快、易作為的領域。這也是他的一貫招數，從靈石、到榆次、再到大同，城建均是耿最重要的執(zhí)政抓手。
　　安大鈞說：“數十年來，地位日漸式微的大同，迫切需要一個重錘來敲這面沉鼓?！痹茖L波時，為了保住這個重錘，前任市委副書記的他主動給省領導寫信力保耿彥波。
1 `1 H- v3 N; q8 \* n5 l" R　　耿彥波自己也承認，“大同正經歷著非常之期。”
7 N* c! c6 c3 ], O( |* E$ f2 Y　　2009年底，大同市面向全國公開選拔市規(guī)劃局局長，這是大同惟一一位全國公選的領導干部。耿彥波說這個職位的選拔上一點沒有讓步，“一定要選一個專業(yè)人士”。
　　更大規(guī)模的人才計劃正在實施之中。市政管理委員會1200名工作人員平均年齡高達49歲，全單位沒有一個大學生學的是對口專業(yè)，現年48歲的總工程師是二十年前被招進來的最后一個大學生。2010年，才終于有了20名新大學生，開始實習。
! |9 c  s) h1 F5 E4 r　　2009年底建成的城市規(guī)劃展覽館則希望以此鼓勵市民參與城市建設。超過7000平米的展廳，一些標志性工程的規(guī)劃設計模型在列，鼓勵市民全程監(jiān)督。
- \/ o; A: G( E. x  U' A- l　　半年來，市民們的留言超過了厚厚的六大本，其中不乏“保留”意見：“拆遷是民生工程，應做到拆遷、安置同步進行”；“大同水資源嚴重短缺，哪來的水源支持文贏湖、護城河？”
　　“爛尾”隱憂
# W! l( \6 u5 e; H: Q　　把攤子鋪得如此之大的市長，一旦中途調離，會不會落下個爛尾工程？
: H' p( u# Z* x& S2 W5 h0 `　　根據估算，大同此屆政府5年內的投資共計500億。這對于2010年僅121億元財政收入的城市來說，一旦資金鏈斷裂，大同的城市建設將功虧一簣。更壞的消息是，2010年的財政收入較上年還降低了1.1%。
　　耿彥波的解決之道是，貸款100億，政府自籌100億，而爭取中央和省里的支持資金50億。另外250億則來源于“經營城市”，他從不回避城市建設對土地升值的影響，僅御東新區(qū)的三萬畝熟地就足以填補這250億的空缺。
% ]2 G! T3 f( ^+ y" D" E　　至于以后，兩年里，耿也在拉項目，盡管包括中國重汽、北車集團、中海油等一系列大企業(yè)紛紛落戶，但成為真正引擎尚需時日；而直接瞄準300萬游客的古城改造，還在襁褓之中。
　　大同人分外擔心，這個把攤子鋪得如此之大的市長，一旦中途調離，會不會落下個爛尾工程？
　　近15年來，耿彥波從未在一個地方干滿一屆，而“耿彥波所有關于大同的藍圖都是按照5年的周期來做的，如果他中途離開了，誰能接得了他的班？接班者認不認同他的思路？”“云岡風波”時，大同市民自發(fā)組織了簽名，有報道稱萬名市民挽留這位市長。甚至一些拆遷戶也加入其中。
+ a0 k" U( v0 s3 O6 W7 m　　在城區(qū)區(qū)長祁雪峰看來，耿彥波在大同的所作所為無異于一場賭博，“但大同需要這樣的賭博，不干也是死，下點猛藥吃不好也是死，但吃好了就可能起死回生了?！?font class="jammer">- J( t: D' V/ v
　　如今，古城保護重點之一的東城墻已近完工，12座望樓一字排開，蔚為壯觀，絕大多數工程尚在快馬加鞭的建設之中，大同已難再回頭。

閑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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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中閑人

拆遷不了，規(guī)劃有個P用。功過自有后人評說